第017章 第 17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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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7章 第 17 章
網友很快發現，這些霸淩者的父母非富即貴，連帶著他們的公司一起出現在熱榜上。
僅一晚的時間，這件事掀起巨大的討論，引起全民關註。
但奇怪的是，這麽大的討論熱度，今早起來後網友發現關於霸淩的詞條全部炸掉，全網找不到相關的搜索。
原本的熱一論題，被娛樂新聞代替，似乎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。
林校退出某社交軟件關掉手機，臉上嚴肅。
早上8:30，校方和各位家長約定商議的時間到了。
由高跟鞋敲打地面發出的“咯噠咯噠”由遠及近，不少家長陸續進入校長辦公室，他們身後各自跟著兩三個西裝革履、手持公文袋的男性。
18班的家長帶了律師團隊。
林校起身迎接，還沒等林校說話，他們就一屁股坐下，眼尾連掃都沒掃林校一眼，嘴角掛起傲慢的不屑。
林校斂起笑容，板著臉坐回自己的位置，他身旁的任老不舒服地動了動。
方叔推了方致遠進手術室趁著間隙趕來，衣服還是昨天的，身上散發出一股油煙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。臉色雖憔悴，但脊背挺直，眼睛清透有神。
18班的家長皺眉，嫌棄地擺了擺手試圖趕走鼻尖的空氣，從名貴的手提袋拿出香水對著跟前噴了噴。
他們身上的品牌衣服質地奢華，首飾高調炫目，妝發造型一看身份不菲。身後站著的律師一副精英模樣，更是助長了他們頤指氣使的架勢。
與孤身一人的平頭百姓方叔相比，對比強烈。
方叔瞥了他們一眼，發出一聲冷哼。
林校起身給他拉過椅子，招呼他坐下，任老在身側倒茶。
方叔一一禮貌道謝。
“我們該進去了。”桑榆站在走廊，朝打電話的宴習說。
“再等一下。”說完，他又觸碰屏幕，繼續撥打電話。
五分鐘前，宴習就站在這打電話了，直到現在他依舊沒有打通。
桑榆不知道他要打給誰，但桑榆猜測宴習應該是在為他打架的事想辦法。
“不用打了，事情很快就能解決。”桑榆抽走他耳邊的手機，淡淡說。
“怎麽解決，讓他們告你？”宴習有點急了，“你看他們那群人，哪個不是沖著要你命來的！”
“既然打人了，被人告不是很正常？”
宴習的話堵在嗓子眼，覺得桑榆的邏輯正確但同時很矛盾。
桑榆打人是為了正義，但法律維持公正自然也沒錯，所以桑榆哪怕坐牢的確也很正常。
出於正義的犯罪，也是犯罪。
宴習苦笑了一下，他想到邏輯鏈哪裏崩掉了。這裏是二十一世紀，是法治社會，不是古代為報仇而私自手刃敵人的時代，正義需要以法律為準繩，法律是底線的約束。
宴習又覺得很荒唐，“既然你知道，你還去打架？！”
“難道我不應該打？”桑榆雙手抱臂，冷冷轉身看向樓下。
“你……！”宴習被他氣得不輕，但腦海閃過方致遠滿嘴是血躺在地上的場景，頓時一句話說不出來。
不應該？還是應該？這個問題，宴習已經被桑榆搞糊塗了。
宴習煩躁得把手指插進頭發裏，他並沒有資格討論這個話題。
“知道……”桑榆眺望遠方，唇瓣微張，“不等於做得到。”
宴習微怔，背靠在走廊的欄桿，一手插兜。
兩人陷入沈默。
也對，18班的人比誰都清楚自己在違法，但不也照樣霸淩他人？
“那你想怎麽辦？一個人扛？”宴習問。
而且事情鬧那麽大，宴習自始至終都沒看到過桑榆一個家人，這種情況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正常學生身上。
桑榆沒回答他的問題，而是把手機還給他，“我說過，事情很快就能解決。”
宴習挑眉。
“讓你的人不用來了。”桑榆扔下一句話，轉身離開。
“你怎麽知道……”宴習的話被電話鈴聲打斷。
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，他發怒地朝電話說：“你他媽的去吃屎吧！”
說完，就跑著跟上桑榆。
他倆一進校長室門口，十幾道視線齊刷刷地射向他們，恨不得化為淬毒的利劍，當場穿過他們的喉嚨殺了他們！
“賤東西，你敢打我兒子！我一定要你給我的寶貝兒子磕頭賠罪。”
“你走路最好註意點，小心今晚回不了家！”
詛咒、毒罵的聲接連不斷，與他們珠光寶氣的外形格格不入，宛如菜市場門口的潑婦在罵街。
桑榆和宴習沒理會他們的話，徑直站在方叔身側。
方叔側頭對他們說：“別怕，呆在我這，我不會讓他們碰你們的。”
“死廚子，你算哪根蔥？這有你說話的份？”有個女人露出長長的指甲隔空指著方叔，聲音尖利。“別以為和我坐一塊就能擡高身價，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！”
女人旁邊的男人坐著往左邊動了動，手腕露出一塊價格不菲是手表，他輕蔑的說：“龍生龍鳳生鳳，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。”
這樣陰陽怪氣的話，擺著明說方叔父子和桑榆。
方叔一拍桌面，厲聲說：“你們這麽多人一起打我兒子，還有理了？”
“我兒子肯施舍時間陪你兒子玩玩，已經是你全家要刻在匾牌上的榮耀。自己兒子人菜癮大，玩不起就不要玩。”女人翻了個白眼。
“玩？都打進醫院做手術了，在你眼裏就是玩玩？”方叔中氣十足，他的聲音蓋過所有人。
其他的家長跟那個人完全統一戰隊。
“小孩子玩鬧而已，用得著這麽認真麽？虧你還是個大老爺們，真小氣。”
“別說得那麽嚴重，不就是斷了一只手麽。”
“你兒子斷一只手有什麽了不起的，我兒子才慘，都去不了國外旅游了，我下周難得有時間陪他一起玩。”
方叔呼吸越來越快，整宿沒睡的眼睛紅得嚇人。
他忽的冷笑一聲，說：“行，玩玩而已！等我兒子好了，我再叫他跟你們兒子玩玩，這次就輪到我們拿家夥了，到時候我看誰玩得過誰！”
聽了方叔的話，18班的家長立馬不樂意了。
“誒，你這話什麽意思，威脅我？律師，告他！把他告得傾家蕩產，律師費要多少我都給得起！”
“你要是敢動我兒子一下，你就等著！”
見氣氛逐漸失控，林校出來控場。
“各位，有話好好說。我們是來商量解決這件事的對策，並不是來吵架的。”
其中一個男人直接打斷林校的話：“他兒子的事沒得商量，他技不如人活該被打！醫藥費我是一分錢都不會給，有本事就叫律師來告我。但我倒要看看哪家律師事務所敢接你的單子，哪怕你打贏官司，我也懶著一分不給你！”
林校臉上的平和瞬間裂碎，褪去身上溫和。
“老公，你跟那個死廚子說那麽多幹嘛，我們是來聊兒子的事的，咱家獨苗被打了！”
“對！”男人對著桑榆破口大罵，“我兒子平時連磕著碰著我都心疼得要命，你他媽敢打他。”
說著，就要站起來扇桑榆一個耳光，但掌風還沒落下，就被人一把捉住手腕。
林校沈著臉，用力一扭，男人當場喊痛。
女人就要沖上來拍打林校，林校一轉頭，她便被犀利的眼神嚇住。
林校放開男人，托了托金絲眼鏡框，冷漠地說：“請各位回位置坐好。”
男人吃痛，不敢再亂來，只能和女人坐回去。
“雜碎，你爸媽沒臉來？讓你爸森*晚*整*理媽來跟我說話，你這操蛋混子可沒資格和我說話。”男人翹起二郎腿，對桑榆說。
“有什麽事沖我來，我替他做主。”方叔擼起袖子，繃緊炒菜常年訓練出來的肌肉說，“你嘴巴最好給我放幹凈點！”
“喲，死廚子還替人出頭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。”女人諷刺地說。
“行，既然你要替他說話。”男人手往後甩了甩，身後的律師從公文袋裏掏出一大疊文件，上面粘貼了各種附件，看來下了不少功夫。
“這裏是我們列好的賠償。”男人把文件扔給方叔，“仔細看看吧。”
方叔瞄了一眼，各種醫藥費、營養費等加在一起竟要56萬！
這簡直獅子大開口！
“這還是其中的一部分，後面的賠償要看我兒子身體恢覆的情況決定。”
方叔忽的冷笑一聲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：“小孩子嘛，玩玩而已，你那麽認真幹嘛？怎麽，玩不起？自己兒子人菜癮大，輸不起就開始訛人了？”
“你！！”女人被氣到，一口氣堵在胸口。
她緩過起來，陰森地說：“我不僅要你們賠錢，我還要報警捉你們。學霸是吧，我看你們以後有了案底，哪家公司敢要你們！”
這簡直就是斷人前程，蛇蠍心腸。
“你們做夢去吧。”方叔揚起紙張一把灑在他們頭上，把男人的話原封不動全部奉還：“醫藥費我一分不會給！。”
自己的兒子打人叫玩鬧，被人打了就叫賠償，好一個雙標狗！如意算盤打得響徹天際。
這件事說到底兩方都有錯，要是報警兩邊都吃不到好處，還容易留下案底，最後對誰都沒有好處。
本來方致遠被打和桑榆打人這兩件事是可以好好談的，要想私了也不是不可能的，但現在徹底談崩了。
18班的家長無非就是欺負別人沒背景，嚇唬人。這群人平時齜牙咧嘴習慣了，沒想到今天遇到個硬茬。
“好了，各位。既然這兩件事說不到一塊，那我們來說說第三件事，也是影響最為惡劣的事。”林校透過眼鏡玻璃片看向18班的家長。
“屁事真多，說吧。”其中一個女人說，“到底什麽時候才完事，我還趕著去做美甲，真是煩死了。”
任老打開投影儀，調試儀器，但沒有立刻播放畫面，像是在等人。
18班的家長愈發不耐煩。
直到校長室的門再次打開，走進一個神情嚴肅的女人和一個低頭畏縮的男孩，任老才按動遙控器，播放一段錄像。
“老子今天心情不好，我打死你……”
“真好玩，快，脫他衣服，把他當狗騎……”
“呵，哭了？哎呦，這就哭了，哈哈哈……”
聽到熟悉的聲音，不少家長的視線離開手機，朝掛在墻上的屏幕看過去。
皆是一楞。
這……不是自己兒子嗎？他們在幹嘛……
隨著屏幕的高清畫面繼續播放，18班的家長的臉色開始變得極其難看，有人甚至刷的一聲站起來。
宴習偷偷碰了一下桑榆，在他耳邊悄悄說：“你怎麽修好的？”
噴來的熱氣弄得耳朵癢癢的，桑榆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，“拍了兩下，自己好的。”
宴習非要貼過去，笑著說：“我怎麽不信了呢？”
桑榆斜眼打量了兩人的距離，不滿地說，“離我遠一點。”
“我就不！”宴習十分欠揍地故意貼得更近。
桑榆側頭直勾勾地盯著他，眼神不善。
宴習嘴角扯出幾抹尷尬的微笑，識趣地往旁邊騰地方。
所有人都被播放的畫面驚到，他們沈默不語，仿佛陷入死寂。
“不可能，這些錄像絕對是造假的！”有人跳出來大喊。
“對！絕對是假的，我的兒子那麽乖巧，他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！”
18班的家長七嘴八舌吵起來，聲稱校方汙蔑自家兒子，要學校道歉，似乎誰聲音大誰就占理。
他們聲勢浩蕩瘋狂吶喊，試圖混淆視聽，把罪喊成冤！
“全部給我閉嘴！！！”黃老師板著臉吼了一嗓子，眼神嚴厲嚇人，氣勢強硬，像極了在課堂訓學生。
厲子曜條件反射一哆嗦。
她接過任老的遙控器，開始把錄像往後倒，最後定格在其中一個片段。裏面縮成一團不敢動、任由他人大罵的學生和她身前的人一模一樣。
她看著屏幕的厲子曜，眼裏浮現覆雜的神色。
黃老師一把摟過厲子曜，對著18班的家長一字一頓說：“這、是、我、兒、子！”
她指著屏幕，眼神憤怒而堅定：“上面的那個就是他！”
所有人都震驚無比，沒想到有人當場站出來指證他們的兒子。
有人當即站起來反駁：“你說是就是？你怎麽不說銀行是你家的？”
“人證、物證具在，無法抵賴！”黃老師眼神如鷹，說話擲地有聲，終年在講臺鎮壓學生的氣勢可怕逼人。
不少人被黃老師的氣場嚇了一跳，後退幾步。
學生成長不僅是學校單方面的努力，更需要家庭環境的教育。家長良好的榜樣，會給孩子帶來潛移默化的影響。林校本意是去請18班的家長來商議如何共同正確引導孩子的問題，但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。
“人證呢？”有人指著厲子曜，“他怎麽不說話？”
再次被所有人視線聚焦的厲子曜全身拘謹，如驚弓之鳥受驚，像是被釘在原地不敢動彈，連呼吸都小心翼翼，手心全是冷汗。
他瘋狂吞咽唾沫，臉上的冷汗流到脖子，他都不敢擡手擦拭。
所有人都等著他說話，順時偌大的辦公室針落可聞。
“子曜，沒關系，你可以大膽地說出來。”任老心疼這孩子，在旁邊輕聲鼓勵。
“子曜，我們會還你一個公道，但你如果選擇沈默，那麽你永遠不能邁過心裏的坎。”林校說，“我希望你能為自己發聲。”
沒有人想狠心逼厲子曜回憶他的傷痛，但所有人都想拉他一把，如果今天厲子曜沒有勇氣站出來面對，那麽這將成為纏繞他這一生最痛苦的夢魘。
一個無法磨滅的陰影，足以輕而易舉毀了一個原本健康的少年。
但厲子曜還是依舊沈默不語，全身開始顫抖，發出細微的哽咽。
宴習微微側頭看了桑榆一眼，發現桑榆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，但身側的拳頭收緊，無聲註視著厲子曜。
黃老師摟住厲子曜手臂的手忽的緊了緊。
她擡頭，忽然發現原來兒子已經比她高出一個頭了。
是什麽時候長高的呢？
是兒子說校服褲短了的時候？
那時自己在幹嘛？好像在批改作業，然後不耐煩地讓他自己去買條新的……
黃老師檢索回憶的長河，猛然發現，兒子好像很久沒和自己分享過生活。
她甚至不知道兒子多高、喜歡什麽顏色、自己一個人在家時愛幹什麽……
她知道班裏每一個學生的名字、記得他們每一科的成績，清楚每一個人的性格及特長。
卻唯獨不知道自己兒子……
空閑了就按學號找同學談話，聊他們的偏科、聊他們的學習狀態、聊他們瞞不過火眼金睛的早戀。
但忘了好久沒和兒子聊過天了……
“兒子，說吧，媽媽……”黃老師的鏡片被眼淚模糊，“支持你！”
這是獨屬一個母親的溫柔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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僅一晚的時間，這件事掀起巨大的討論，引起全民關註。
但奇怪的是，這麽大的討論熱度，今早起來後網友發現關於霸淩的詞條全部炸掉，全網找不到相關的搜索。
原本的熱一論題，被娛樂新聞代替，似乎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。
林校退出某社交軟件關掉手機，臉上嚴肅。
早上8:30，校方和各位家長約定商議的時間到了。
由高跟鞋敲打地面發出的“咯噠咯噠”由遠及近，不少家長陸續進入校長辦公室，他們身後各自跟著兩三個西裝革履、手持公文袋的男性。
18班的家長帶了律師團隊。
林校起身迎接，還沒等林校說話，他們就一屁股坐下，眼尾連掃都沒掃林校一眼，嘴角掛起傲慢的不屑。
林校斂起笑容，板著臉坐回自己的位置，他身旁的任老不舒服地動了動。
方叔推了方致遠進手術室趁著間隙趕來，衣服還是昨天的，身上散發出一股油煙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。臉色雖憔悴，但脊背挺直，眼睛清透有神。
18班的家長皺眉，嫌棄地擺了擺手試圖趕走鼻尖的空氣，從名貴的手提袋拿出香水對著跟前噴了噴。
他們身上的品牌衣服質地奢華，首飾高調炫目，妝發造型一看身份不菲。身後站著的律師一副精英模樣，更是助長了他們頤指氣使的架勢。
與孤身一人的平頭百姓方叔相比，對比強烈。
方叔瞥了他們一眼，發出一聲冷哼。
林校起身給他拉過椅子，招呼他坐下，任老在身側倒茶。
方叔一一禮貌道謝。
“我們該進去了。”桑榆站在走廊，朝打電話的宴習說。
“再等一下。”說完，他又觸碰屏幕，繼續撥打電話。
五分鐘前，宴習就站在這打電話了，直到現在他依舊沒有打通。
桑榆不知道他要打給誰，但桑榆猜測宴習應該是在為他打架的事想辦法。
“不用打了，事情很快就能解決。”桑榆抽走他耳邊的手機，淡淡說。
“怎麽解決，讓他們告你？”宴習有點急了，“你看他們那群人，哪個不是沖著要你命來的！”
“既然打人了，被人告不是很正常？”
宴習的話堵在嗓子眼，覺得桑榆的邏輯正確但同時很矛盾。
桑榆打人是為了正義，但法律維持公正自然也沒錯，所以桑榆哪怕坐牢的確也很正常。
出於正義的犯罪，也是犯罪。
宴習苦笑了一下，他想到邏輯鏈哪裏崩掉了。這裏是二十一世紀，是法治社會，不是古代為報仇而私自手刃敵人的時代，正義需要以法律為準繩，法律是底線的約束。
宴習又覺得很荒唐，“既然你知道，你還去打架？！”
“難道我不應該打？”桑榆雙手抱臂，冷冷轉身看向樓下。
“你……！”宴習被他氣得不輕，但腦海閃過方致遠滿嘴是血躺在地上的場景，頓時一句話說不出來。
不應該？還是應該？這個問題，宴習已經被桑榆搞糊塗了。
宴習煩躁得把手指插進頭發裏，他並沒有資格討論這個話題。
“知道……”桑榆眺望遠方，唇瓣微張，“不等於做得到。”
宴習微怔，背靠在走廊的欄桿，一手插兜。
兩人陷入沈默。
也對，18班的人比誰都清楚自己在違法，但不也照樣霸淩他人？
“那你想怎麽辦？一個人扛？”宴習問。
而且事情鬧那麽大，宴習自始至終都沒看到過桑榆一個家人，這種情況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正常學生身上。
桑榆沒回答他的問題，而是把手機還給他，“我說過，事情很快就能解決。”
宴習挑眉。
“讓你的人不用來了。”桑榆扔下一句話，轉身離開。
“你怎麽知道……”宴習的話被電話鈴聲打斷。
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，他發怒地朝電話說：“你他媽的去吃屎吧！”
說完，就跑著跟上桑榆。
他倆一進校長室門口，十幾道視線齊刷刷地射向他們，恨不得化為淬毒的利劍，當場穿過他們的喉嚨殺了他們！
“賤東西，你敢打我兒子！我一定要你給我的寶貝兒子磕頭賠罪。”
“你走路最好註意點，小心今晚回不了家！”
詛咒、毒罵的聲接連不斷，與他們珠光寶氣的外形格格不入，宛如菜市場門口的潑婦在罵街。
桑榆和宴習沒理會他們的話，徑直站在方叔身側。
方叔側頭對他們說：“別怕，呆在我這，我不會讓他們碰你們的。”
“死廚子，你算哪根蔥？這有你說話的份？”有個女人露出長長的指甲隔空指著方叔，聲音尖利。“別以為和我坐一塊就能擡高身價，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！”
女人旁邊的男人坐著往左邊動了動，手腕露出一塊價格不菲是手表，他輕蔑的說：“龍生龍鳳生鳳，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。”
這樣陰陽怪氣的話，擺著明說方叔父子和桑榆。
方叔一拍桌面，厲聲說：“你們這麽多人一起打我兒子，還有理了？”
“我兒子肯施舍時間陪你兒子玩玩，已經是你全家要刻在匾牌上的榮耀。自己兒子人菜癮大，玩不起就不要玩。”女人翻了個白眼。
“玩？都打進醫院做手術了，在你眼裏就是玩玩？”方叔中氣十足，他的聲音蓋過所有人。
其他的家長跟那個人完全統一戰隊。
“小孩子玩鬧而已，用得著這麽認真麽？虧你還是個大老爺們，真小氣。”
“別說得那麽嚴重，不就是斷了一只手麽。”
“你兒子斷一只手有什麽了不起的，我兒子才慘，都去不了國外旅游了，我下周難得有時間陪他一起玩。”
方叔呼吸越來越快，整宿沒睡的眼睛紅得嚇人。
他忽的冷笑一聲，說：“行，玩玩而已！等我兒子好了，我再叫他跟你們兒子玩玩，這次就輪到我們拿家夥了，到時候我看誰玩得過誰！”
聽了方叔的話，18班的家長立馬不樂意了。
“誒，你這話什麽意思，威脅我？律師，告他！把他告得傾家蕩產，律師費要多少我都給得起！”
“你要是敢動我兒子一下，你就等著！”
見氣氛逐漸失控，林校出來控場。
“各位，有話好好說。我們是來商量解決這件事的對策，並不是來吵架的。”
其中一個男人直接打斷林校的話：“他兒子的事沒得商量，他技不如人活該被打！醫藥費我是一分錢都不會給，有本事就叫律師來告我。但我倒要看看哪家律師事務所敢接你的單子，哪怕你打贏官司，我也懶著一分不給你！”
林校臉上的平和瞬間裂碎，褪去身上溫和。
“老公，你跟那個死廚子說那麽多幹嘛，我們是來聊兒子的事的，咱家獨苗被打了！”
“對！”男人對著桑榆破口大罵，“我兒子平時連磕著碰著我都心疼得要命，你他媽敢打他。”
說著，就要站起來扇桑榆一個耳光，但掌風還沒落下，就被人一把捉住手腕。
林校沈著臉，用力一扭，男人當場喊痛。
女人就要沖上來拍打林校，林校一轉頭，她便被犀利的眼神嚇住。
林校放開男人，托了托金絲眼鏡框，冷漠地說：“請各位回位置坐好。”
男人吃痛，不敢再亂來，只能和女人坐回去。
“雜碎，你爸媽沒臉來？讓你爸森*晚*整*理媽來跟我說話，你這操蛋混子可沒資格和我說話。”男人翹起二郎腿，對桑榆說。
“有什麽事沖我來，我替他做主。”方叔擼起袖子，繃緊炒菜常年訓練出來的肌肉說，“你嘴巴最好給我放幹凈點！”
“喲，死廚子還替人出頭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。”女人諷刺地說。
“行，既然你要替他說話。”男人手往後甩了甩，身後的律師從公文袋裏掏出一大疊文件，上面粘貼了各種附件，看來下了不少功夫。
“這裏是我們列好的賠償。”男人把文件扔給方叔，“仔細看看吧。”
方叔瞄了一眼，各種醫藥費、營養費等加在一起竟要56萬！
這簡直獅子大開口！
“這還是其中的一部分，後面的賠償要看我兒子身體恢覆的情況決定。”
方叔忽的冷笑一聲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：“小孩子嘛，玩玩而已，你那麽認真幹嘛？怎麽，玩不起？自己兒子人菜癮大，輸不起就開始訛人了？”
“你！！”女人被氣到，一口氣堵在胸口。
她緩過起來，陰森地說：“我不僅要你們賠錢，我還要報警捉你們。學霸是吧，我看你們以後有了案底，哪家公司敢要你們！”
這簡直就是斷人前程，蛇蠍心腸。
“你們做夢去吧。”方叔揚起紙張一把灑在他們頭上，把男人的話原封不動全部奉還：“醫藥費我一分不會給！。”
自己的兒子打人叫玩鬧，被人打了就叫賠償，好一個雙標狗！如意算盤打得響徹天際。
這件事說到底兩方都有錯，要是報警兩邊都吃不到好處，還容易留下案底，最後對誰都沒有好處。
本來方致遠被打和桑榆打人這兩件事是可以好好談的，要想私了也不是不可能的，但現在徹底談崩了。
18班的家長無非就是欺負別人沒背景，嚇唬人。這群人平時齜牙咧嘴習慣了，沒想到今天遇到個硬茬。
“好了，各位。既然這兩件事說不到一塊，那我們來說說第三件事，也是影響最為惡劣的事。”林校透過眼鏡玻璃片看向18班的家長。
“屁事真多，說吧。”其中一個女人說，“到底什麽時候才完事，我還趕著去做美甲，真是煩死了。”
任老打開投影儀，調試儀器，但沒有立刻播放畫面，像是在等人。
18班的家長愈發不耐煩。
直到校長室的門再次打開，走進一個神情嚴肅的女人和一個低頭畏縮的男孩，任老才按動遙控器，播放一段錄像。
“老子今天心情不好，我打死你……”
“真好玩，快，脫他衣服，把他當狗騎……”
“呵，哭了？哎呦，這就哭了，哈哈哈……”
聽到熟悉的聲音，不少家長的視線離開手機，朝掛在墻上的屏幕看過去。
皆是一楞。
這……不是自己兒子嗎？他們在幹嘛……
隨著屏幕的高清畫面繼續播放，18班的家長的臉色開始變得極其難看，有人甚至刷的一聲站起來。
宴習偷偷碰了一下桑榆，在他耳邊悄悄說：“你怎麽修好的？”
噴來的熱氣弄得耳朵癢癢的，桑榆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，“拍了兩下，自己好的。”
宴習非要貼過去，笑著說：“我怎麽不信了呢？”
桑榆斜眼打量了兩人的距離，不滿地說，“離我遠一點。”
“我就不！”宴習十分欠揍地故意貼得更近。
桑榆側頭直勾勾地盯著他，眼神不善。
宴習嘴角扯出幾抹尷尬的微笑，識趣地往旁邊騰地方。
所有人都被播放的畫面驚到，他們沈默不語，仿佛陷入死寂。
“不可能，這些錄像絕對是造假的！”有人跳出來大喊。
“對！絕對是假的，我的兒子那麽乖巧，他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！”
18班的家長七嘴八舌吵起來，聲稱校方汙蔑自家兒子，要學校道歉，似乎誰聲音大誰就占理。
他們聲勢浩蕩瘋狂吶喊，試圖混淆視聽，把罪喊成冤！
“全部給我閉嘴！！！”黃老師板著臉吼了一嗓子，眼神嚴厲嚇人，氣勢強硬，像極了在課堂訓學生。
厲子曜條件反射一哆嗦。
她接過任老的遙控器，開始把錄像往後倒，最後定格在其中一個片段。裏面縮成一團不敢動、任由他人大罵的學生和她身前的人一模一樣。
她看著屏幕的厲子曜，眼裏浮現覆雜的神色。
黃老師一把摟過厲子曜，對著18班的家長一字一頓說：“這、是、我、兒、子！”
她指著屏幕，眼神憤怒而堅定：“上面的那個就是他！”
所有人都震驚無比，沒想到有人當場站出來指證他們的兒子。
有人當即站起來反駁：“你說是就是？你怎麽不說銀行是你家的？”
“人證、物證具在，無法抵賴！”黃老師眼神如鷹，說話擲地有聲，終年在講臺鎮壓學生的氣勢可怕逼人。
不少人被黃老師的氣場嚇了一跳，後退幾步。
學生成長不僅是學校單方面的努力，更需要家庭環境的教育。家長良好的榜樣，會給孩子帶來潛移默化的影響。林校本意是去請18班的家長來商議如何共同正確引導孩子的問題，但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。
“人證呢？”有人指著厲子曜，“他怎麽不說話？”
再次被所有人視線聚焦的厲子曜全身拘謹，如驚弓之鳥受驚，像是被釘在原地不敢動彈，連呼吸都小心翼翼，手心全是冷汗。
他瘋狂吞咽唾沫，臉上的冷汗流到脖子，他都不敢擡手擦拭。
所有人都等著他說話，順時偌大的辦公室針落可聞。
“子曜，沒關系，你可以大膽地說出來。”任老心疼這孩子，在旁邊輕聲鼓勵。
“子曜，我們會還你一個公道，但你如果選擇沈默，那麽你永遠不能邁過心裏的坎。”林校說，“我希望你能為自己發聲。”
沒有人想狠心逼厲子曜回憶他的傷痛，但所有人都想拉他一把，如果今天厲子曜沒有勇氣站出來面對，那麽這將成為纏繞他這一生最痛苦的夢魘。
一個無法磨滅的陰影，足以輕而易舉毀了一個原本健康的少年。
但厲子曜還是依舊沈默不語，全身開始顫抖，發出細微的哽咽。
宴習微微側頭看了桑榆一眼，發現桑榆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，但身側的拳頭收緊，無聲註視著厲子曜。
黃老師摟住厲子曜手臂的手忽的緊了緊。
她擡頭，忽然發現原來兒子已經比她高出一個頭了。
是什麽時候長高的呢？
是兒子說校服褲短了的時候？
那時自己在幹嘛？好像在批改作業，然後不耐煩地讓他自己去買條新的……
黃老師檢索回憶的長河，猛然發現，兒子好像很久沒和自己分享過生活。
她甚至不知道兒子多高、喜歡什麽顏色、自己一個人在家時愛幹什麽……
她知道班裏每一個學生的名字、記得他們每一科的成績，清楚每一個人的性格及特長。
卻唯獨不知道自己兒子……
空閑了就按學號找同學談話，聊他們的偏科、聊他們的學習狀態、聊他們瞞不過火眼金睛的早戀。
但忘了好久沒和兒子聊過天了……
“兒子，說吧，媽媽……”黃老師的鏡片被眼淚模糊，“支持你！”
這是獨屬一個母親的溫柔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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